第12章

    

當桑鬱卿從迷境卷軸裡脫身的時候,就看見眼前坐著雲衍。

他雙目微闔,身上隻穿著一件暗色中衣,寬大袖袍將半隻手都攏遮著,輕輕地放在膝蓋上。看樣子,應該是在閉目靜休。

其實雲衍早年在同輩人中聲名大噪時,也有一眾的暗慕者,她們甚至還在私下裡給他起了個“中原大陸第一美男子”的稱號。可惜雲衍獨來獨往,能窺見其真容的人寥寥無幾。

桑鬱卿從小就看慣了麵如冠玉清風霽月的謫仙之姿,再看旁人,已經入不了她的眼。

早在桑鬱卿出現的那一刻,雲衍便發覺了她的存在,於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似蟬翼輕薄的長睫毛微微顫動了下,隨即驀然睜開,露出那雙清明澄澈的眼瞳,波瀾不驚地望向桑鬱卿。

“你師弟師妹何在?”

桑鬱卿回神,聞言不慌不忙地回道:“師父存心讓他們兩個鍛鍊,徒兒自然不敢多加乾涉。也許,一會兒的功夫他們便會出來了。”

雲衍沉默不語。

盤繞在桑鬱卿手腕上的青藤順著光潔的手臂消失在袖袍中,下一瞬間,被關在識海空間的穀瓊和攏音,便被青藤無情地扔了出來。

兩人狼狽地滾在地上,各自哀嚎一聲,這纔看見了盤坐於榻上的雲衍。

攏音忙攙扶著穀瓊站起來,如做賊心虛一般低下頭,等待著挨師父的訓。

本以為擅自動了師父的藏品,他會雷霆震怒,冇想到雲衍隻是淡淡地掀起衣袍從榻上下來,站在他們麵前訓誡道:“區區一個雲圖幻境,就讓你們如此束手無策,你們太讓為師失望了。”

他的語氣難得帶上了幾分凝重和嚴肅,更是讓這三人抬不起頭來。

雲衍蹙眉道:“你們自行受罰,這個月就不必離開天璿樓了。都去閉關修行,出關之時,為師自會對你們進行一番考較。”

幾人不情不願地齊聲應了句是,就在三人轉身欲走時,忽聞雲衍叫住了桑鬱卿。

“鬱卿,你不必與他們一道受罰。像以往那般,常去式微那兒走動走動,多聽他講道論學,於你有益無害。”

桑鬱卿身子微微一顫,少頃,恢複如常。

她乖順地回道:“是,師父。”

離開了雲衍的房門後,攏音忍不住用羨慕的語氣對桑鬱卿道:“桑師姐,師父可待你真好!他都捨不得罰你……”

桑鬱卿扯了扯嘴角,心中隻覺得有些哀慼悲涼——師父哪是疼她?分明是看她冇有那般天資,再枉費時間去打磨依舊是徒勞無功罷了。

他漸漸地在放下她。

尋常人看破不說破,攏音可真真是個紮心小能手!

穀瓊自然也知道其中緣由,說的話雖然聽起來冇有惡意,但卻讓桑鬱卿膈應到了極點。“師弟這話說得有道理。還是桑師姐招師父疼~就算師姐在整個劍蘊閣都名不見經傳,可桑師姐到底還是天璿支的大弟子,在師父的心裡有一定的地位。哪兒像我和攏音師弟?師父總是對我們兩個分外嚴苛。”

穀瓊還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似乎是真的因為這件事而倍感不平。至於她心裡有冇有幸災樂禍,隻有她自己清楚。

攏音感覺她說話的味道怪怪的,但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桑鬱卿心口憋著一口氣,被穀瓊這些話噎得不大痛快,麵上卻仍舊掛著一副和善的微笑。她笑道:“師父對你們嚴格,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們才入師門不久,不懂師父的脾性。他素來嘴硬心軟,隻要你們乖乖聽從師父的教導,師父自然也會像待我這般,疼愛你們。”

誰要這種放養的疼愛?那不就相當於把她在天璿支繼承人中除名了嗎?穀瓊聽得嘴角直抽搐,但是麵對笑意盈盈的桑鬱卿又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滿,隻好將這口氣嚥了下去。

“桑師姐說的是,那我和攏音師弟這便閉關修行去。”穀瓊伸手拍了拍桑鬱卿的肩頭,做足了好心又善解人意的姿態,輕聲柔語道:“桑師姐可要好、好、地聽式微師叔的講課哦!說不定,我和師弟會有向師姐求教的那天。”

桑鬱卿撇頭看了一眼她的手,風輕雲淡地將她的手拂開,淺笑道:“會有那麼一天的。”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火花摩擦後的硝煙味兒,令攏音全身都不自在,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桑鬱卿的這番遭遇很快傳到了景明那群師兄弟們的耳朵裡,當這七個人再次於後山竹林中相聚論道時,奚羿再次提起了這事。

“桑師妹,”奚羿盤膝而坐,兩手放在膝蓋上,冥思中途突然睜開了一隻眼睛,好奇地打聽道:“聽說你被捲進雲圖幻境了?我可是聽說,那副畫軸乃是由一位七階的高人所造的法器,用來迷惑敵方,效果甚好。那幻境裡麵都有什麼啊?”

旁邊的幾個人也不由得偷偷豎起耳朵,正可謂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桑鬱卿睜開眼睛,無奈地耷拉下肩膀,回道:“幻境裡不過是一片虛無,環境因人而異。倒是師父,許是覺得那畫卷裡空蕩蕩的十分無趣,便將抓到的凶獸都放了進去。從低階到高階,應有儘有。”

奚羿目瞪口呆:“雲衍師叔還有這嗜好呢?”他很快就變了臉色,有點期待又有點興奮地搓著手,小聲問道:“那……殺掉幻境裡的凶獸,會有獸丹嗎?皮毛材料也行啊!師妹你拿到多少?我用寶貝跟你換,成不成?”

這下倒是輪到桑鬱卿發呆了。

她竟給忘了,這奚羿還是個煉化法寶的奇才!

奚羿對於煉化材料始終保持著熱忱的渴望,喋喋不休的聲音吵得其他人終於忍不下去了。作為大師兄的景明將手握成拳頭,放在唇邊重重一咳:“奚羿,噤聲。”

而後他又對桑鬱卿道:“桑師妹不必理會他,他隻要一聽到材料相關的事,就一定會追問到底。”

桑鬱卿大方道:“倒不是我小家子氣,而是我當時的注意力都在如何能離開那幻境上,壓根冇注意到奚羿師兄所說的材料……”

奚羿垂頭喪氣,像冇有啃到骨頭的大狗一樣,隻留給眾人一個滄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