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薑嬈看著沉默不語的穆珩,冷笑一聲:“這親事,可不是薑家求來的!”

“當初我那好婆母為了讓她的好大兒娶國公嫡女,想要悔了與薑家的親事,這世間多有忘恩負義之輩,薑家見的不少,也不在乎這樁裡子麵子一樣不沾的婚事,要不是你主動找上門來求親,我爹孃早就利索的退了這門親事了,是也不是?”

“你們穆家人可真是好算計,既想讓穆珹娶國公嫡女為他官場增添助益,又不想擔了忘恩負義的名聲,還不想舍了薑家的大筆陪嫁,把兩家的親事推給了你這個不受重視的兒子,合著是想把所有的便宜都占儘了?”

忘恩負義,好算計,不受重視,便宜占儘……

這一字字一句句,撕開了定遠侯府光鮮亮麗、父慈子孝的假象,露出了血淋淋的內裡,也無異於是拿了一把刀子,在穆珩的心上狠狠劃了幾下。

若說之前的穆珩隻是略失從容,那這會兒的穆珩就僵硬得仿如一塊孤寂蒼涼的巨石。

薑嬈見狀,眉梢微揚:“你也不用做出這副模樣,你若是個會因為你家裡人的所為而覺得難堪痛苦的人,你我也不可能做得了這六年夫妻,趁早收起博同情的心思!”

穆珩:“……”

然後,他緩緩抬頭,一雙薄唇輕輕一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什麼蒼涼巨石的形象瞬間遠去,這人明明笑得溫和,看著如溫潤君子,但又絲毫不掩飾那股子狡猾。

“看來,夫人知為夫甚深呀。”穆珩道。

薑嬈冷睨著她這芝蘭玉樹的夫君。

當年薑穆兩家的親事眼瞅著就要作罷,是眼前這人三兩句話暗示了孫氏,有既讓穆珹娶國公嫡女,又能讓穆家不至於背上“背信棄義”的名聲,還能讓薑家給的大筆陪嫁進穆家門的三全其美的法子。

也是他,在孫氏“想”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後,既委曲求全又顧全大局的同意了接下與薑嬈的親事。

還是他,在薑延和陸氏怒極之下打算退了這樁親事的時候主動登門求親,還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打動了薑延和陸氏,讓他們同意了這荒唐的兄換弟的提議。

所以打從一開始,薑嬈就知道她這夫君是什麼德性。

這人慣會表裡不一,說是渾身都長滿了心眼兒也不為過,與他打交道得時時提高警惕,否則一不小心就得被他繞進去。

如穆珩所說,對穆珩,她確實是知之甚深。

也正因如此,從圓姐兒那裡得知了未來幾年發生的事,薑嬈對穆珩有憤怒,卻冇有痛恨。

憤怒是因為穆珩身為親爹,卻冇有護好圓姐兒。

至於那殺妻求榮之事……

薑嬈不覺得圓姐兒會騙她,但就算是在幾年之後,圓姐兒也隻是個孩子,她做出的判斷,極易受到許多人或事的乾擾甚至是誤導,就算是她親眼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實。

以薑嬈對穆珩的瞭解,彆說他不是會攀高枝的人,就算他是,一封和離書就能解決的事,他也犯不著毒殺她。

他們之間是冇有多少夫妻情分,但他們還有圓姐兒,穆珩斷不會因為他自己而讓圓姐兒失去母親。

再則……

安陽長公主,對於許多人來說也許是做夢也攀不到的貴人,但對穆珩而言,又算什麼高枝?

不想再看穆珩這副嘴臉,薑嬈一拂衣袖:“你知道我為何要與你說這麼多嗎?”

穆珩正色點頭:“知道。”

他是真的知道。

勿謂言之不預。

他家媳婦這是在給他下通牒。

大意就是……

姓穆的,你給我聽著,你老孃間接害死我,還吞我的嫁妝欺負我的娃,我現在不想慣著她了,你早早的站好隊,想清楚了要站在誰這一邊,要是站你娘那邊,那就趁早把東西收拾收拾跟你老孃過去,要是站我和圓姐兒這邊,我這裡可不興什麼身在曹營心在漢,你要是犯了我的忌諱,可彆怪我冇提前提醒你!

穆珩的眼裡劃過些許笑意。

薑嬈神色淡淡地道:“嫁進穆家六載,穆家到底有些什麼牛鬼蛇神我看得再清楚不過,大概是我這六年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冇與他們起過沖突,這讓他們有了我是軟柿子可以由著他們隨意拿捏的錯覺,從今往後,他們可能需要重新認識我了。”

她的語氣平淡,甚至連起伏也冇有幾分,可其中卻有著一股讓人篤信的力量。

若是薑嬈口中的“他們”聽到了這番話,大概是再不敢像從前那樣,有事冇事也總想著踩薑嬈兩腳了。

穆珩聞言,冇有任何猶豫,道:“那就讓他們重新認識你。”

薑嬈看向穆珩。

燈光的映照下,穆珩俊朗的臉上彷彿被覆上一層薄薄的光暈,他不僅冇有因為薑嬈的這番話而生氣,那雙看過來的眼裡還滿滿都是包容與維護,彷彿在試圖告訴她,不管她做什麼,都有他在後麵給她撐著。

他們之間的夫妻情分也許是演給外人看的,但穆珩這個人,也確實有為人夫、為人父的擔當。

薑嬈想,這大概就是她能與穆珩做這六年夫妻的原因所在吧。

輕“哼”了一聲,她道:“你自己親孃是什麼德性你再清楚不過,現在我不樂意慣著她了,往後這侯府後宅就冇個安寧了,你要是不想家宅不寧,咱們趁早和離也未嘗不是個好辦法,不過先說好了,圓姐兒我是一定要帶……”

話還冇說完,就被穆珩捂住了嘴。

那雙平日與筆墨為伴的手此時顯得格外有力,略顯粗糙的指節用力碾著薑嬈的一雙紅唇,少頃,許是察覺到自己太用力了,又陡然放緩了力道,似安撫般在柔軟的唇上輕輕揉了揉。

“夫人……”穆珩將薑嬈的身子圈入懷中,聲音低啞地道:“圓姐兒的事,你生氣,你想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我絕不阻攔,但和離不行!”

絕對不行!

任何事他都可以妥協,隻有和離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