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顧雨薇午睡做了場夢——晴朗的天空忽然烏雲四合,很快大雨傾盆,接著是拳頭大的冰雹砸下來,再然後雪花飄飄,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氣溫頓時變得無比涼爽,舒服極了!

夢中的她也記得現在是夏天,不可能下雪,知道自己隻是在做夢,內心好笑:孕婦傷不起啊,尤其是夏天高溫,懷孕的女人太辛苦了,動一動就一身汗,還不能直接吹風扇空調,看吧,連做個夢都想著降溫,要擺脫酷暑天氣。

顧雨薇翻個身繼續睡,怎麼感覺好像涼過頭了,越來越冷的?

冇睡夠不想起來,肚子原本蓋有毛巾毯,她閉眼摸索著又從床內側拽過夏涼被加蓋到身上。

可還是冷,平時基本不用的夏涼被,此時嫌它不夠厚。

她摸了摸隆起的孕肚,寶寶這會乖乖的,冇有踢冇有鬨,正好休息,偏偏覺得冷,這個午覺看來是不能睡安穩了。

隻得爬起來,睜開眼睛朝壁式空調看看,電源插頭都拔掉了,冇有貪涼開空調啊。

顧雨薇住在華庭大廈二十六層,平日將窗戶打開,再用個落地風扇對著牆壁吹,空氣流通快,大熱天也還能受得住,主要醫生說孕婦儘量少吹空調,萬一感冒了對自己和寶寶都不好,所以她乾脆把空調停了。

這會兒發冷是怎麼回事?

她伸手撈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是下午兩點四十分。

窗邊垂落的粉色薄紗簾被風吹得鼓起,她打個寒戰,下意識搓搓手臂:竟然冷到起雞皮疙瘩了,看來真是天氣變化,難道下雨了?

顧雨薇打開衣櫃拿了件長袖家居外衫披上,走到窗前拉開窗紗一看,瞬間驚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空烏濛濛密佈鉛灰色雲層,大團大團的雪花紛紛揚揚墜落,雪花中還摻雜著雨點!

低頭看那些高高低低的樓頂都已經蓄積起厚厚一層白雪,滿眼白茫茫冰雪世界,這情景,竟和她剛纔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夢境成真了?

一定是她睡著不久就開始下雪了,不然不可能有這麼厚的積雪。

可現在分明是炎炎夏季,這不成了竇娥的六月飛雪嘛?太反常了!

再看地麵上和遠處的小山也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顧雨薇看了好一會才明白:原來是那些叢林、綠化帶,已不複往日的花紅柳綠!

不是冇有了,而是被毀掉了,能看得見枝枝椏椏折斷堆落地下被雪埋住,隻剩光禿禿的樹乾聳立,在寒冷中顯得異常蕭瑟淒涼。

路邊、樓頂的多處大型廣告牌,明明上午看著還是顏色鮮亮,此時卻破破爛爛,鐵皮做的還好些,塑料或布製成的,直接都消失不見!

顧雨薇猜測,可能下雪之前落過冰雹暴雨,還有颳大風,把廣告牌砸破吹跑了。

想想就恐怖,得是多大級彆的暴風雨和冰雹才能做到這樣?

而自己睡得那麼沉,絲毫冇聽到外邊的動靜。

一陣冷風裹著大團雪花朝視窗襲來,顧雨薇趕緊拉上玻璃窗,再回屋打開衣櫃翻找冬天的厚衣裳,她可不能感冒,保護好自己就是保護好肚子裡的寶寶。

顧雨薇年初懷孕,肚子大起來正當夏季,孕婦比常人怕熱,所以衣櫃裡幾乎全是純棉透氣的孕婦裙裝,預產期在十月份,正是不冷不熱最舒適的時候,她就冇有準備冬季保暖的孕婦裝,想著那時都卸貨了,可以穿回正常尺寸的衣服,到時再買些新款冬裝。

現在衣櫃裡的厚外套,隻有兩件修身呢子的,還有一件稍微寬大點的絲棉外套,可以穿,但是肚子鼓出來扣不上釦子,隻能敞著。

看看鏡子裡因懷孕體重飆升,身材明顯走樣,臉上還長出蝴蝶斑的胖女人,顧雨薇欲哭無淚:這就是當母親的代價,曾經那個皮膚白嫩身材苗條被公認為才貌雙全學霸級校花的秀麗女子,從此消失了嗎?

肚子裡的寶寶忽然動了,彷彿在睡夢中被驚醒,顧雨薇雙手捧住肚子,寶寶仍是不安寧,動個不停,顧雨薇擼起左邊袖子,露出左腕戴著的一隻墨綠色玉手鐲,如一泓深不可測的潭水,墨綠玉鐲貼在肚皮上,清涼涼的,寶寶立刻就安安靜靜不再亂蹬亂踢了。

“小壞傢夥!”

顧雨薇輕拍一下肚皮,笑嗔道:“這麼喜歡墨玉鐲?這可是太奶奶給的哦,祖傳之物,媽媽長胖了擼不下來了,等你出生,媽媽就減肥把它取下來保管好,將來你長大了,給你娶媳婦兒當訂情物哈?”

話剛說完,肚子裡寶寶又一陣亂動,顧雨薇也有點囧,感覺自己懷孕後心態竟然像個老太太似的,兒子還冇出世就想要娶兒媳婦了。

忍不住哈哈樂,長著蝴蝶斑的圓潤臉龐笑意溫柔,輕輕撫摸著肚子:

“好好好,咱們還小,不說這個先。寶寶睡吧安心睡,媽媽在呢,雖然隻有媽媽,但也能保護你養活你噠!”

顧雨薇是單親媽媽,醫院為她做孕檢的醫生是朋友的朋友,所以她能知道肚子裡懷的兒子。

她並不是莫名其妙懷上孩子,她結過婚的,隻不過婚後兩個月就離婚,典型的閃婚閃離,肚子裡這個孩子就是那場意外婚姻留下的。

是的,顧雨薇不僅閃婚,而且來得很意外。

今年二十一歲的顧雨薇上學早,去年就已經大學畢業,實習單位與她簽訂了入職合約,各方麵福利報酬都很可觀,隻要努力肯乾,掙錢養活自己,維持一個順風順水的人生不成問題,但命運之神給她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她被迫放棄這次就業機會,閃婚嫁人了!

說起來話就長,還得扯上顧雨薇逝去多年的外婆。

顧外婆與資助顧雨薇上大學的陸奶奶是手帕交,這事看著似乎不太可能,因為顧外婆就是個普通平民老太太,陸家卻是華夏國幾代勳貴,不折不扣的權勢豪門。

現在的陸家家主即陸奶奶的大兒子,目前在京城頂層部委主事,而次子便是寧城警衛區一把手,寧城也是陸家祖居之地,有陸家老宅,陸奶奶一般跟著大兒子大兒媳婦在京城住,但每年總要回寧城老宅呆一段時間,偶爾也會和次子一家住到家屬大院的新式彆墅裡。

不管她在哪裡,陸家子孫都得恭恭敬敬侍奉著,親戚朋友們想見一麵,需要預先請示,她想見纔可以。

這樣身份懸殊的兩個老太太竟然是手帕交,很不可思議,可事實如此,不得不相信。

顧雨薇父母離異後,她跟著母親回到外婆家,母親承受不住父親變心背叛的打擊,鬱鬱寡歡很快去世,顧雨薇就跟著外婆生活,祖孫相依為命,她從冇見過外婆與陸老太太往來,隻是小時候經常聽到外婆唸叨她的什麼什麼好朋友,知道外婆也是有閨蜜的人。

外婆去世前寄出一封信,不久陸奶奶就來了,兩個閨蜜冇有見著最後一麵,但陸奶奶幫忙料理外婆後事,並接管了顧雨薇讀書生活事項。

陸奶奶是個嚴肅的老太太,貌似也不喜歡乾涉彆人自由,她一次性付給顧雨薇學費生活費,其餘時間並不見麵,隻在年頭年尾給顧雨薇打個視頻電話,看看她的近況,彼此問候一聲。

顧雨薇大學畢業準備參加工作,陸奶奶派人把她接到了陸家老宅,言之鑿鑿說:她和顧外婆有過約定,顧雨薇小的時候就已經許配給了陸家的孫子陸昭,這個婚約一直存在並有效,如今顧雨薇年歲夠了,該結婚了!

顧雨薇聽得目瞪口呆,她是新時代青年,如果告訴她地球上存在外星人她會相信,可要說什麼娃娃親,她就覺得天雷滾滾,不敢苟同。

但陸奶奶強勢,不容人反駁!

而從小到大一門心思刻苦求學,想憑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謀求好生活好前程的顧雨薇,從不隨便搭理男生,不會輕易動心不曾談過戀愛,感情上一片空白,卻在看到一身製服高大俊美的陸昭出現時,怦然心動了。

正所謂,一眼萬年。

她的羞澀慌亂被陸奶奶看在眼裡,也不再問她意見,當即操辦起婚禮,兩個年輕人連民政局都不用去,民政局領導親自帶著工作人員來到婚禮現場給辦理結婚登記,並頒發了結婚證書。

這是陸奶奶動用了關係,陸奶奶親力督辦婚禮,全程中式傳統婚儀,顧雨薇和陸昭在陸家老宅拜堂成親!

兩人身穿大紅喜服,雙雙拜天地拜祖宗入洞房,隆重而熱鬨,老太太親自看著一對新人將合巹酒喝光,鄭重其事關上了新房的門——那合巹酒不是尋常酒水,當晚新郎新娘成功圓房!

新郎沉默寡言,顯得有些冷淡,顧雨薇則是緊張害羞,心中卻甜蜜又歡喜,她對陸昭好感滿滿,應了那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樁婚姻她非常滿意,否則也不會這麼聽話任憑擺佈,想著即便冇有感情基礎,以後誠心誠意相待,一定會好起來,也能收穫愛情,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

願望多麼美好,現實卻總是讓人失望。

新婚第二天新郎就接到單位緊急通知,匆匆離開了家,走時冇跟顧雨薇道彆,新婚夫妻彆說能坐下來好好交談,甚至連彼此手機號碼都冇交換到。

顧雨薇有些失落,但她冇有怨怪,陸昭的職業很特殊,不能像平常人那樣慢條斯理,有很多時間卿卿我我,既然嫁給他了就要體諒他支援他。

顧雨薇自己問陸奶奶要到陸昭的手機號碼,怕打電話打擾,直接加微信附言:“我是顧雨薇。”

陸昭過好久才通過並回訊息:“對不起,忙著,有空再說。”

看到這句,顧雨薇心裡砰砰跳,彷彿又看見她那位冷冷淡淡、英俊帥氣的新郎,歡喜激動,所有失望統統消散,取而代之一種初為人婦的甜蜜和責任感。

趕緊打了兩行字,表示自己很理解,囑咐他要好好保重,不用牽掛家裡,她會照顧奶奶和父母。

訊息發過去後,那邊冇有迴音,但不影響顧雨薇的美好心情,她猜測他肯定太忙了。

冇有關係,她多多想念祈盼,他就一定能平安順利!

顧雨薇沉浸在夢幻般的思戀中,安心在陸家做一個溫順乖巧的小媳婦兒。

但漸漸的,她陸續從婆母、小姑子們以及保姆的言語中,得到一些資訊:陸昭其實另有心上人,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是老太太棒打鴛鴦,硬生生拆散了好情侶。

顧雨薇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心裡撥涼撥涼難受極了。

來不及想太多也冇能詢問瞭解,陸奶奶突然臥床不起。

事實上陸奶奶早已病入膏肓,醫生斷言時日不多,她是強撐著為孫子孫媳婦完婚的,老太太強勢,脾氣很倔,不要兒媳婦服侍,指定孫媳婦顧雨薇照顧自己,顧雨薇每天忙著煲湯煮藥,在病床前陪伴侍奉老太太一個月,老太太安然去世了。

陸老太太的喪禮辦得極其隆重,到出殯後還有一撥又一撥的人員上門安慰探訪,足足又忙亂了將近一個月,家裡才逐漸恢複平靜。

顧雨薇就是這麼忙前忙後地過著日子,時不時聽到關於陸昭和另一位姑娘戀情的議論,心知陸家隻除了老太太,其餘人全都不歡迎自己,而自己無論怎麼做,似乎都難以融入這個家,她心情壓抑焦灼,每天腦子裡紛紛攘攘想東想西,忽略了身體的變化——

例假推遲,她壓根冇往懷孕想,因之前在學校,她曾為了參賽獲取獎金高度集中精力學習,也出現過這個現象,校醫說是緊張過度所致。

而近兩個月她日夜照顧老太太,喪事後家裡兩個保姆輪換著請假,她被要求頂上,婆婆說新媳婦就得勤快些,樣樣家務都要會,讓“保姆師傅”把所有事情讓她做,小姑們還各種挑剔不滿意,嫌她太笨什麼都做不好……這比在學校裡還緊張,心境也糟糕,所以她認為例假不來,是自己的身體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