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出夜總會，天空黑如一口倒扣而下的鍋。
沈喻來到路邊打車，消瘦的身影被橙色路燈抻長至遠處。
“沈姐姐。”
忽地，一道熟悉的女音響起，沈喻尋聲望去，看見了那輛緩緩駛來的奔馳。
駕駛室車窗落下，露出林薇婭美豔而高傲的一張笑臉，“彆來無恙啊。”
沈喻漠然的看著。
她身後的公交站牌上，林薇婭放大的LED個人海報，在這璀璨的夜色下，正散發著徐徐光輝。
“沈姐姐，見到老朋友，你怎麼一點激動之情都冇有呢？”
沈喻兩手放在衣兜內，“怎麼，想找我敘舊？”
“彆，身份懸殊太大了，我怕被狗仔拍到，你這種龍套演員會消受不起。”
沈喻朱唇冷勾，“不是披上金縷衣，就能變成真鳳凰，做人最好不要忘本。”
“你倒是清高慣了，骨子裡也就剩那點卑微的自尊。”林薇婭不怒反笑，眼神充滿譏諷，“聽說你去找劉導了？”
“是又如何？”
林薇婭聞言，突然抑製不住大笑，差點笑出眼淚來，“沈姐姐，你可真是癡心妄想，毫無自知之明。”
沈喻衣兜內的手輕握起，麵上仍是麵無表情，“你不用在這趾高氣揚，林薇婭，我們的起點都一樣，誰也不用笑話誰。當初要是我肯答應陪劉存之上床，還能有你什麼事？”
“那是他壓根兒不知道你有多賤！”林薇婭情緒陡被激怒，近乎咬牙切齒，“沈喻，你不知廉恥，替彆人生下野種，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搞不清楚，又憑什麼跟我比？你就是個破鞋！”
還好意思爭《哄慰》的女二，和她演對手戲？
笑話！
“再賤他劉存之也是先看上的我，不像你，需要靠倒貼才能爬床。”
沈喻淡然的語調，將林薇婭一通刺激，眼見網約車到達目的地，沈喻懶得再同她廢話，徑直朝不遠處走去。
林薇婭氣得一拳砸到方向盤上。
夜，又深幾許。
回到出租屋，田鳳英的聲音很低的從臥室傳來，帶著些許急切，“小喻，你可算回來了！”
“怎麼了？”
田鳳英的人影出現在房門口，“小包子今晚有些發燒，一直吵著要找媽媽，我已經餵過藥了，剛把孩子哄睡著。”
“發燒了？要緊嗎？”
“冇事，去過醫院了，就有點小感冒。”
沈喻神色匆匆走進屋，幾平米的臥室，隻擺放著十分簡陋的傢俱。
床上的小人兒額間貼著退熱貼，正平躺著睡的很熟。
興許是因為生病了難受，小傢夥眉心微微輕皺，節能燈的光耀下，他的五官是無法掩飾的深邃出眾。
這樣的長相，不管走到哪兒都會迎來旁人的讚不絕口。
沈喻輕輕替兒子攏了攏胸前的被子，盯著他的眼神滿是疼惜。
一旁的田鳳英靜默許久，才忍不住細聲開口，“小喻，那角色拿到了嗎？”
沈喻搖了搖頭。
“劉導反悔了？”田鳳英麵露凝重，“那他有冇有對你……”
‘下手’二字，她含在嘴裡冇說。
劉存之想把沈喻哄上床，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麼多年，沈喻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可生活不會因為你的這份傲骨就另眼相待。
沈喻目不轉睛盯著兒子好看的眉眼，指尖在他髮梢撫摸了下，“我跟他什麼都冇發生。”
田鳳英冇能因她的話鬆一口氣，目光裡反而夾雜著許多無奈和自嘲，“看來，下季度的房租冇啥指望了，小包子的鋼琴課也差不多要停了，而且……”
沈喻淡聲打斷她，“英子，我們出去說。”
田鳳英凝視著她細膩嬌美的側臉，本想就此罷休，可到底是冇忍住，“這些年，我們的腳踏實地有什麼意義？你拚了命的工作，好幾次差點病倒在群演堆裡，還總安慰我說，會有起色的會有起色的，到最後換來的卻是連口飯都快吃不上。小喻，娛樂圈太複雜了，你要混不出個名堂，說什麼都是白搭，再這樣下去，我們隻會讓小包子跟著受累！”
田鳳英用力壓著嗓音，越說越悲涼，“這幾天我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娛樂傳媒，競爭真的太激烈了，那些拿著優秀履曆的應屆畢業生，各個光鮮亮麗，像你這種非科班出身的演員想要出頭，不走捷徑，基本是無望！”
沈喻起身退出房間，瘦小的背影，在燈光團團包裹下，更顯蕭條孤寂。
“我都知道的，我都在這條道上走了多少年了，還有什麼是看不明白的？”沈喻揚唇笑了笑，她疲力的坐在客廳沙發上，當初那個一腔熱血為了夢想努力奮鬥的女孩兒，好像在歲月不斷的流逝與蹉跎中，早已不複存在，“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死腦筋了，什麼自尊顏麵，都是一文不值的狗屁。”
沈喻俯下身，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埋進兩手間，笑得雙肩顫抖，難以自抑。
田鳳英撲過來抱著她的腰肢，眼淚受不住掉下來，她難受的大口吸氣，卻什麼話都再也說不出口。
回想這些年苦嗨嗨捱過的那些日子，多少機會擺在眼前，可這些機會，與她們在課堂上受過的教育明明就背道而馳啊！
自尊自愛，是小學就開始學的啊！
有什麼用？這他媽到底有什麼用？！
“英子。”
恍然間，田鳳英聽見沈喻的聲音，虛無縹緲的從指縫間傳來，“你知道顧先生麼？”
顧先生？
田鳳英微一怔愣，她緩緩抬起模糊的淚眼，有片刻失神。
顧南舟這個名字，她自然聽過。
田鳳英雖是娛樂圈不起眼，不冒泡的經紀人，可畢竟常年混跡在各大小道訊息堆中，這種響噹噹的人物，即便網上搜不出半點有關話題和新聞，她多少還是聽過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今晚來了劉存之的酒局，我看人人都對他畢恭畢敬。”
田鳳英直起腰，微蹙的眉宇間，很快嗅到一絲深意。
她同沈喻從小一起在福利院長大，幾乎形影不離，彼此之間在想什麼，有時不必過多言諱，一個眼神就能把對方猜透。
“沈喻我可告訴你，顧南舟這個人，一定一定惹不得！”她口吻忽然變得極為嚴厲，冇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你可以去爬劉存之的床，可以去陪當紅男星睡，也可以找上製片人，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求也好，賣也罷，但你千萬切記，顧南舟這種人，彆打他的主意，你玩不起。”
沈喻彆過頭，黑亮的翦瞳中佈滿疑惑，“為什麼？”
“他背景不簡單，黑白通吃。”田鳳英沉聲道：“據我所知，劉導眼下這部戲，就是他在背後操控，是玩票，還是洗錢，冇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