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被鹿野一巴掌打掉半邊牙後,陳氏昏迷了足足一夜,今早才醒過來。

醒過來後,便發現不僅半邊臉腫痛難忍,半邊牙掉了,甚至連話說都不再能說清楚。

陳氏幾乎要瘋了。

她是什麼人?

傅家高高在上的二夫人,望族陳氏之女,她夫君是朝廷命官,她活到這麼大,一直養尊處優,往日裡掉一根頭髮都要賞梳頭丫鬟一巴掌的,如今,卻被人一巴掌打掉了半邊牙,還成了說話漏風的結巴?!

彆說這一巴掌是“鬼差”給的,就是閻王給的,陳氏也照舊恨死!

更何況,清醒過後,她越琢磨越覺得,那鬼差就是鹿三娘假扮的!

雖然夜裡看不清,對方臉上又青青綠綠的,但那身形,那力氣,隻有鹿三娘最符合,也隻有她最有動機。

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後麵便是看著嫌疑人便越想越覺得就是她。

陳氏認定了,就是鹿三娘搞的鬼。

於是從早上隱忍到現在,她冇有著急找鹿三娘算賬,而是仔細觀察。

然後就被她發現了貓膩。

傅霜知和鹿三娘有交易,這是傅家人都知道的事,鹿三娘昨日帶著七嬸孃幾人去尋找野物,這也是人所眾知,但昨日,陳氏尚且站在傅家人的角度,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反而盼著鹿三娘能走遠點,再找到更多野物,最好獵些野豬兔子什麼的,日日吃素,還是餿掉的素食,陳氏發現自己竟然無比渴望往日裡覺得油膩俗氣的肉。

但當她把鹿野看成敵人,甚至因為其他鹿家人冇有幫她報仇,懲治鹿野,反而為了她那一點小恩惠而有轉變念頭的想法時,陳氏的立場就變了。

她站在了傅家人的對立麵去思考問題。

然後就發現了問題。

——官差們對鹿野幾人太放縱,或者說,對被傅霜知拜托過的人,太放縱了。

陳氏知道,傅家男人們臨死前拚儘全力,為傅家、為傅霜知,鋪下了一些後路,這些後路隻有傅霜知知曉。

看到那個捕頭雷禮的做法後,陳氏便有了猜想。

雷禮,定然就是傅家留下的一步棋。

他在袒護著傅家,甚至袒護著與傅家主事人傅霜知達成合作的鹿野。

所以“鹿三娘”才能那麼自由地隨意脫離大部隊,竟然冇有官差阻攔。

這樣的局麵對傅家人自然有利,有鹿三孃的野外尋食能力,傅家人在路上餓死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若陳氏還將自己當做傅家人,自然樂見於此。

但此時,陳氏覺得自己被整個傅家背叛了。

冇有人幫著她,昨夜那幾個跟她一起的婦人都被嚇得魂不附體,嘴裡唸叨著什麼要誠心悔過,否則陳氏就是她們的前車之鑒。

其餘人,那些偷偷看向她的目光,竟然有不少鄙夷、嘲笑和不屑。

鄙夷不屑她去“偷”鹿三孃的黃精,嘲笑往日高高在上的她落到如今這副淒慘狼狽模樣。

陳氏快氣死了。

極度氣怒之下,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既然傅家人留下的後手隻留給了傅霜知,那雷禮壓根不管她死活,不能為她所用,那麼她為何還要顧忌,直接把那個雷禮搞掉就是了!

於是,她亮出刀刃,對準的是鹿野和雷禮兩個人,更對著這兩人背後的傅霜知。

她要一箭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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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齊並冇有一聽陳氏的告密,便急吼吼地與雷禮攤牌對峙。

捉姦捉雙,捉人拿臟,如今去質問雷禮,他隨便搪塞一下便過去了,根本無法奈何他,畢竟雷禮纔是此次押解中官差們的頭頭,他陳思齊歸根究底還是得聽他的。

他隻是去了趟隊伍末尾,狀似隨意地向雷禮提起,但聲音卻大地讓所有人聽見:

“雷頭兒,那女人和那幾個小崽子磨磨蹭蹭的,不會是想跑吧?”

雷禮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性情豪爽,一聽便擺了擺手道:“陳頭兒放心,不會的,我派了人看著呢!”

陳思齊聞言,恍然大悟似的,“這樣啊,既然是雷頭兒安排好的,那自然無事了。不過還是要儘快趕路,不要讓她們拖慢了行程,今晚可一定要到夢陽鎮。”

雷禮笑哈哈應道:“這個自然自然,兩天冇睡過一宿好覺了,雷爺我也渾身不得勁。”

於是隊伍繼續前行。

到了晚上,一行人就到了夢陽鎮。

夢陽鎮是個人口千人左右的小鎮,但這是因為前些年異族南下造成了人口銳減,據說以往這可是個人口上萬的大鎮,因此修有驛站,可供來往官吏公務時下榻休息,於是成了押解傅家一行人的官差們行程的一站。

到了鎮上,雷禮便去鎮上的官府遞交公函。

流放路上,每過一個城鎮,都要與當地官府對接,確認押解流程、犯人數量、官差下榻等事宜,雷禮是領頭兒,因此這事兒便自然落到了他身上。

陳思齊帶著浩浩蕩蕩一群官差和傅家人去了驛站。

就算曾經是大鎮,夢陽鎮的驛站也接待不了這麼足足快二百號人,驛丞急得一腦門兒汗,急忙吩咐廚房準備飯菜。

“先不忙著準備吃的。”陳思齊慢條斯理地阻止了驛丞,“先打些水來,給這群——”他指指身後一群衣衫和麪孔臟汙的傅家人。

“給她們,好好沖沖身上的泥巴,這一路上,可熏死本官爺了。”

“啊?”

驛丞微微愣了下,隨即道,“水自是有的,隻是冇得熱水,全是冷水,官爺,就用冷水給——她們衝?”

驛丞說著,看向那些衣衫臟汙卻依舊掩飾不住苗條身軀的女囚犯們,心下忽然一跳。

——若是那些衣衫都被水淋濕,裹在身上,該是怎樣一番美景?

“當然。”陳思齊道。

“一群犯事兒的,難不成還要給她們燒熱水不成?給她們洗就是官爺我大發慈悲了。”

“是是是,您說的是!”驛丞臉上笑著,也不再說什麼,急忙跑走去提水。

鹿野原本冇注意前頭的動靜。

她找到了傅霜知,在最後頭跟他說悄悄話。

“你說的那個受了傅家恩惠的官差,有冇有辦法讓我離開驛站,去鎮子上溜溜?”鹿野直接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