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安,纔是京城啊!”

在臨安城皇宮長公主府上,一位大約六七十歲的老者慷慨激昂,手指長安方向。

老者一身戎裝,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這時,一位中年文官站了出來,“宗老將軍,現在長安早已被北莽占據多年,臨安纔是我們的京城。”

那位老將軍原來是征北將軍宗哲。

宗哲曾在景帝時擔任通州知府,後因北莽入侵,他力主抗張,絕不議和,被降職獲罪,發配鎮江“編管”。

後長公主劉秀珠掌權,重新啟用宗哲,任命為征北將軍,是朝中最為堅定的主戰派。

而中年文官名為蔡遊,現為尚書左丞,輔佐太子料理朝政。

蔡遊為人穩重,四通八達,擅察言觀色,頗有能力,尤其是擅長書法,在江南文人中地位很高。

宗哲瞪了蔡遊一眼,大聲說道,“臨安隻是臨時落腳之地而已,長安城乃祖宗之基業,大漢之都城,豈能拱手讓於賊手?”

“長公主,這次北莽背信棄義,撕毀兩國協議,發兵二十萬,企圖攻破天河,南下入侵,這是北莽賊子亡我之心不死啊。”

“這一次,我們退無可退,隻能拚死相搏了。”

蔡遊正色說道,“北莽兵多將廣,又剛在北邊滅了高麗、女真,勢不可擋。”

“此一戰,我們根本抵擋不住。”

劉秀珠修眉微提,臉色冷清,“哦,蔡尚書的意思是?”

蔡遊拱手說道,“議和!”

宗哲實在忍不住了,“議和,又是議和!”

“先前在長安之時,北莽入關,你們就說議和,結果燕雲十六州被北莽給占據了。”

“等他們打到京城的時候,你們又說議和,結果大漢半壁江山拱手相讓。”

“現在呢,你們又要議什麼和?莫非是將江南相讓,將臨安相讓,還是要俯首稱臣?”

蔡遊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古人雲,識時務者為俊傑,此一時彼一時,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北莽提出的要求是我們承認他們在天河以北的地盤,隻要我們答應稱臣,割地賠款,他們便不再南下。”

“天河以北,早已在北莽的統治之下,我們姑且答應下來也無妨。等我們養精蓄銳,兵強馬壯之時,再揮兵北上,到那時再將失去的國土搶回來,這纔是上上之策。”

宗哲再也無法忍受,揮著老拳便要上前揍蔡遊,“你個裡通外國的壞東西!”

“你個背宗忘祖、忘恩負義的禽獸不如東西,我泱泱華夏,哪怕戰至最後一人,流儘最後一滴血,也不會向北莽賊子稱臣,也絕不會承認中原大地是北莽國土。”

“枉費你還號稱讀書人,還敢自稱天下文人楷模,你就是個臟東西!”

兩旁的文武官員紛紛勸架,抱著宗哲,拉開蔡遊。

劉秀珠冷眼看去,眾說紛紜,其中站宗哲這邊的還是少數。

滿朝文武,主張稱臣割地的,竟然占了多數。

這些人,都是朝廷的棟梁之才啊,都是大漢最為倚重的官員啊。

可是在危難之時,他們想的,他們做的,依舊是明哲保身,依舊是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

他們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彆說稱臣,哪怕是國滅了,他們隻要鬆下膝蓋,向北莽投降跪下,依舊能保住家小,依舊能高官厚祿,子孫富貴。

可是總有人脊梁是挺拔的,總有人的膝蓋是硬的。

兩邊吵吵鬨鬨,無休無止。

劉秀珠抽出碧水劍,寒光一閃,便將桌子一腳給劈下。

滿堂鴉雀無聲,紛紛看向劉秀珠。

長公主不僅身份尊貴,一身本領據說已至通玄之境,所以才能在與北莽多次大戰中,奮勇殺敵,博得一枝獨秀之稱。

否則一個女流之輩,光憑皇室身份,豈能鎮壓住這些朝廷大員。

劉秀珠提起手中長劍,冷聲說道,“大漢立國以來,從未割地賠款,更彆說俯首稱臣。”

“你們可還記得,當年舉世伐漢,八國圍攻,大漢危在旦夕。我至今猶記得在朝廷上,武王一刀斬殺北莽使者,發出震耳欲聾之聲:大漢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劉秀珠音量逐漸提高,慷慨激昂。

在場的官員,大都經曆過武王輝煌的時候,大多見證過武王的雄姿英發。

有人嚮往,有人內疚,有人不為所動。

想起那時,武王以親王身份,領兵出征,北上殺退北莽三十萬大軍,東行蕩平倭國十八處海盜,西去殺到天竺都城,讓天竺國王打開城門,跪地相迎。

至於南邊的諸多小國,根本就冇有勇氣跨過十萬大山,立馬遞上國書,願永世為大漢附屬之臣。

宗哲當年就是武王麾下的大將,聽到劉秀珠提起武王,頓時豪情迸發,“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武王被陷害死於西域流沙之地,屍骨未存,可是武王遺誌永存。”

“現如今,我大漢仍有兵馬數十萬,豈能被北莽嚇得屁滾尿流,聞風而逃呢。”

“長公主,老臣願領兵出戰,殺退北莽賊子。”

劉秀珠看著宗哲,美眸中有讚許,有欣慰,卻存有哀傷之色。

滿朝文武,多數在臨安住久了,變得貪生怕死,聞北莽而色變。

那些年輕力壯的武將,一個個在等待,在觀望。

冇有一個能挺身而出,領兵出征。

卻讓一個年近七旬的宗哲,再次奔赴前線,奮勇殺敵。

可悲,可歎!

劉秀珠開口說道,“宗老將軍武藝無雙,有勇有謀,乃國之棟梁。”

“隻是現在臨安尚未穩固,宗老將軍又身兼臨安城防禦使,責任重大,不可輕易離開。”

宗哲知道劉秀珠已有主意,便不再言語。

劉秀珠環顧四周,美眸中透露出堅毅的神色,“我意已決,明日率兵出征,必定要護住大漢安危。”

“列位大人,務必上下一心,輔佐太子,殫精竭慮,確保臨安不亂,確保江南不亂,確保大漢不亂。”

眾人神情一凜,紛紛應道,“謹遵長公主令!”

劉秀珠又安排了軍馬糧草之事,便讓眾人散了。

坐回位子,劉秀珠翻閱了奏摺,看得有些心煩意亂。

這些摺子,大都是報險、求救的訊息。

還有一些,是舉報各地官員貪贓枉法 之事。

尤其是江南之地,世家兼併土地,強取豪奪,層出不窮。

可是現在,朝廷遷居臨安,不得不靠江南豪強支撐,不得不啟用一些豪強門人子弟。

這就造成了一種被動的局麵,一方麵想整頓吏治,恢複民生,一方麵又讓世家肆無忌憚,橫行霸道。

朝廷威信受到損傷,皇室公信力受到挫傷。

此時,想有一番作為,何其艱難。

總有一天,我要將這些貪贓枉法之人斬殺殆儘。

我要將這些虛偽、齷齪、肮臟的世家,斬草除根。

劉秀珠緊緊地握住手中的碧水劍,眼神中逐漸有了一些憤怒之色。

武王,大哥哥,這把劍是你從西域殺敵奪回來送給我的,我一直拿著它上陣殺敵。

我的武藝也是你教我的,可是你人呢?

像你這樣強悍的人,像你這樣無敵的人,怎麼會無聲無息地死了呢?

三萬遠征軍,怎麼會像風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我父皇,我哥哥,都說你不聽勸阻,強行闖入了魔域,被魔神奪去了性命。

可是我心裡知道,這些都是騙人的,都是假的。

我曾想去西域尋你,哪怕是屍骨我也要帶回來。

可是父皇不許,哥哥也不許,還將我關了起來。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

當年大哥哥在世的時候,四方來朝,萬國俯首,我們大漢傲然於世間。

現在呢?

是誰都想踩我們一腳!

北莽已經侵占了我們半壁江山,還企圖南下,吞併整個華夏國土。

那小小的天竺,已經按捺不住,為虎作倀,要分割我們的國土。

就連那小小倭國,也趁火打劫,假扮海盜,四處打劫,連我們的官船也搶。

陸路受阻,海路被困,現在的大漢宛如困獸猶鬥,不斷掙紮,苟延殘喘而已。

大哥哥,你教教我,我該怎麼辦?

我要怎麼做,才能救皇族,才能救大漢,才能不讓千年華夏淪為蠻族鐵蹄之下!

越想,劉秀珠心中越發激盪不安。

於是提著碧水劍來到庭院之中練劍。

一手碧水劍,不見寒光斬。

隻見妙曼身影飛舞,寒光點點,落英繽紛。

侍衛楊影待劉秀珠練完,便遞上手帕。

劉秀珠輕輕擦拭了額頭的微汗,看向東宮方向,“太子今日做了些什麼?”

楊影想了想說道,“太子今日倒冇有花天酒地,上午先是去了太皇太後宮裡請安,後來跟著孫太傅翻閱奏章,下午練了一會騎射,現在好像在讀書。”

劉秀珠臉上微微緩和了一些,“走,到東宮走一遭。”

劉寰的確在讀書,聲音很洪亮。

老太監高鬆在一旁閉目養神,突然睜開一線眼,隨即嘴角微微一動,又做出昏昏欲睡的樣子。

劉秀珠踏入宮中,有小太監立馬通傳。

劉寰合上書,恭敬朝劉秀珠行禮,“姑姑,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歇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叫我過去就行啊。”

劉秀珠瞄了一眼書,見封麵上是《春秋》二字,便略微放下心來。

“北莽撕毀協議,在天河北岸聚集兵馬,意圖渡河南下。”

“我明日便要出征,出發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劉寰做出念念不捨之狀,“姑姑,你怎麼能離開臨安城呢?”

“我現在還年少,大小國事都要你定奪,這麼多事情我如何能處理得好啊?”

劉秀珠見劉寰如此可憐,便說道,“雖說你才十三歲,也不小了。”

“當年武王十二歲就領兵出戰,十三歲就親手斬殺了北莽的先鋒大將完顏拓跋。”

“現在國難當頭,你父皇又重病纏身動彈不得,這皇家隻有靠你我支撐了。”

劉寰眼中垂淚,伸手抱住劉秀珠的腰肢,“姑姑,你一定要保重啊,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要是冇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聽到劉寰這一聲哭泣的“姑姑”,劉秀珠不由得心頭一軟。

這畢竟是她的親侄子,哪怕他有千般不是,萬般過錯,依舊是皇家太子,依舊是未來的皇帝。

劉秀珠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劉寰的頭,“你且記住了,大漢的重擔壓在你的肩膀上,你須得勤勉刻苦,須得發憤圖強,日後方能做個有為之君,而不是亡國之君啊。”

劉寰的頭依靠在劉秀珠柔軟的腰肢上,聞到一股清香,眼神便有些變化,有些貪婪,“姑姑你放心,我一定會按你的要求做的。”

“等你打敗北莽,我一定將京城搬回長安,我們一定能重新打造一個盛世王朝。”

劉秀珠寬慰地走了。

劉寰看著劉秀珠妙曼的背影,感受到手中的空蕩蕩,不由得心中也空蕩蕩。

這時,高鬆將一個少女從後門帶了進來。

“殿下,人給你帶來了。”

劉寰看著少女模樣有三分像劉秀珠,不由得大喜,便撲了上去。

眼神逐漸渙散,口中喃喃喊道,“姑姑,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