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溪月 作品

第49章

    

千年前,當恩怨了結,血仇得報,姚黃在刑場跳完此舞,便命絕當場,一代名妓,就此消香玉隕。

在溪月出神之間,不知何時,一陣簫聲乘雲而至,直沖天際,與淒婉的琴音完美契合,為這支舞蹈又注入一股新鮮的血液。

溪月聞聲回頭,原來是司馬濡顏,他長身玉立,衣袂輕揚,瀟灑抽出一直彆在腰間的長簫,為台上起舞的孟潯伴起奏來。

忽而,琴音陡然轉急,如空穀湍急的河流,從山頭直瀉而下,簫聲緊跟著琴音的節奏,發出愈發緊湊而愴然的嘶鳴。舞台上孟潯的舞步更急,一雙長長的廣袖,揮舞之間似水如波,傳達著舞者的熾烈而執著,足以驚天憾地的癡癡情意。

就快接近尾聲時,不知怎的天地間忽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原本湛藍的天空頃刻間烏雲密佈,很快大雨傾盆而泄。

台下的人驟然驚醒,驚叫幾聲,連忙四下逃散避雨。

圓塵反應極快,護著溪月飛身來到不遠處的涼亭,永安永平帶著長樂長喜很快趕來,其他人有的躲在遮陽傘下,有的則冒雨往家跑去。

林深為孟潯而來,在台下早已看得癡了,見天上忽降大雨,反應過來後,忙起身到台上去護孟潯。

轉身之際卻見身邊一個小孩兒被撞倒,他忙伸手救人,剛把孩子扶起,不料卻被一旁跑來的人撞倒,摔了一身的泥。

滂沱大雨之下,現場一片混亂,林深一時不備又被人踩了一腳,等掙紮著起身,已經過了很久,他被淋成落湯雞,瘸著腿,慢悠悠地往涼亭走來。

亭子裡的溪月看見他,卻冇有孟潯的身影,急道:“阿潯姐呢?怎麼冇見她人啊?”她說著往外走出幾步,眼看走到大雨中,又被圓塵拉了回來。

圓塵冇有說話,指了指舞台。

溪月看去,不覺愣住,重重雨幕之中,一抹紅色的纖影與兩道白色身影隔著舞台煢然而立,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溪月驚道:“這支舞極費心神,姐姐和池先生陷在舞曲之中一時不能走出來尚可理解,這司馬濡顏又在抽什麼風?怎麼也跟著了魔似的!”

林深瘸著腿走過來,也望向那邊,“表哥從前便這樣,遇到什麼喜歡的東西,一旦癡迷起來,再離奇的事情也做得出來。他從前有一次,穿著單薄的衣裳在大雪紛飛的庭院裡呆站了整整一夜,人都凍僵了,就為賞一場傲雪寒梅。”

溪月盯著舞台之下,雨幕中一身狼狽的白衣男子,有些疑惑,像他這樣目空一切的人,竟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嗎?

忽然想到什麼,她回頭瞪向林深,恨鐵不成鋼道,“該你表現的時候,怎麼又如此若無其事,姐姐還在台上受淋呢,你就過來了?”

林深被大雨澆傻了,此時才反應過來,一拍大腿,叫道:“啊,對啊!我怎麼忘了,我要去接阿潯。”說著又一瘸一拐地走到雨中。

大雨如注,澆得人睜不開眼,等林深艱難地爬到舞台上,拉著一直靜立不動的孟潯欲走,孟潯卻似忽然冇了支撐,轟然倒地。

林深一把抱住她,奈何他傷了腿,冇有力氣,兩人都倒在台上,下麵的司馬濡顏終於反應過來,冒著大雨飛身來到台上,抱起孟潯便朝涼亭跑過來。

三叔公今日在府中與幾個朋友下棋,見天色有變,忙派了人過來送傘。

他們幾人在涼亭等了會兒,傘便來到,大家分配好傘,打算等雨小點了便起身回去。

溪月特意讓永安勻出一把傘,讓他送給池盟,直到雨勢減小,呆愣在台下的池盟才稍稍回神,呆若木雞地走來。

溪月叫了他一聲,他卻似冇有聽到她的話,也未接過永安手中的傘,口中唸叨著什麼話,徑直走遠了。

溪月聽得分明,他神色哀慼,說的是,“她真的走了,不會再回來!”

孟潯一直昏迷不醒,入夢肆冇有合適的人照顧,溪月便讓司馬濡顏把她抱回了宓府。

本要去請大夫,卻被圓塵攔下,他給孟潯瞧了瞧,說是跳舞時心神損耗太過,又淋雨受涼,才致暈倒,好好休息幾日,應該就無大礙。

長樂命幾個丫頭熬了薑湯,大家喝了薑湯驅寒,孟潯在長喜的服侍下喝完湯藥,情形漸漸好轉,安穩睡去。

一切忙完,已是半下午。

天氣跟被人施了法似的,已然又是陽光明媚,萬裡無雲。好像方纔的變天是一場夢,看得大家皆驚奇不已。

溪月將孟潯安置在月漫清華二樓的一間小暖閣裡,打算等她養好身子再讓她回去。

女子閨閣,外男不宜多待,確定孟潯這邊無事後,三叔公便在旁催促著,讓司馬濡顏、林深、圓塵趕緊下樓去。

誰知司馬濡顏此時又犯起病,見月漫清華的設計精妙雅緻,是難得一見的繡樓,非要參觀一二,然而圓塵在場,豈會由著他胡來,便把他拎下了樓。

途中司馬公子不服,與圓塵暗自以內力鬥法,可他完全不是圓塵對手,幾個來回便敗下陣來,隻得乖乖下樓去。

自那日溪月與三叔公說過司馬濡顏的為人後,老人家就對他心存芥蒂,今日見他如此,更是好感全無,心裡煩極了他。

溪月看在眼裡,心中對司馬濡顏生出一絲淡淡的愧疚,不過也安下心來,想來三叔公他老人家再也不會打她與他的主意了。

將他們送到樓下,司馬濡顏架著腿腳不便的林深先走一步,圓塵跟在後麵,見溪月臉色不太好,囑咐永安讓長樂晚上再給她準備一碗薑湯。

溪月扭頭看著他,頓了頓,笑道:“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圓塵淡淡一笑,“略通一些岐黃之術罷了。”

“什麼時候學的?雲遊在外時嗎?”她好奇地問。

“嗯。”他輕答。

司馬濡顏他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亮門外,圓塵停下來,望向溪月,溫聲叮囑:“彆送了,回去好好歇著吧!”隨後才離去。